第一次真正讀到曉陽老師的作品是在 2008 年,當時《停車暫借問》重出江湖。僅知故事的背景是在抗戰末期一個女子的故事。

很慶幸自己是年過三十才讀了這本小說;十七八歲時可能無法理解到小說中人物內心的百轉千迴,現在到了這個年紀,若說是:「過盡千帆皆不是」也過於嚴重;但「只是當時已惘然」的心情也是有的。

時隔三年,又是一個傳說中的集子《春在綠蕪中》重現了;讀著讀著,人似乎也回到了那十幾二十歲的歲月。老師在自序中寫著:「少年心事千闕歌。太陽底下事事新鮮,樣樣可戀。與自身戀,與師友戀,與萬物戀。學校家庭,師友至親,無非繾綣。寫作無非都是感情用事。」因為年輕過,更能體會那樣樣可戀的心情。

在專訪前幾分鐘與新經典文化葉美瑤總編聊了一會,聊起老師接下去在台南店與蘇偉貞 老師的對談,也聊了老師和台灣的淵源。近距離看著曉陽老師,還是讓我心頭微震;溫柔的聲音,溫柔的眼神,似水一般。

關於鄉愁

編:
「從《春在綠蕪中》、《停車暫借問》到《普通的生活》,老師書寫了關於台灣、香港、東北與美國,做為一個讀者,讀著老師的文字,心情也跟著起伏;我不確定這能不能稱之為「流離」(這是個好沉重的說法。),老師可以與我們分享老師對於這些地方的心情或是觀察嗎?」

曉陽老師:
「嗯,還有澳洲;應該說是生命中一個旅行的路線。因為自己的家還是在香港。其實是有事情,因為環境形勢的影響,所以去了這些地方。比方說東北,因為媽媽想去,所以我也就跟著去;比方到美國留學,那個時代大家都去美國留學,我姐姐先去的,所以我也跟去了。只有來台灣是我自己說要來的。腦海中就有這幾塊,有過自己痕跡的地方。」

「我覺得寫作就是一個,嗯…因為我自己不寫日記嘛,所以說寫作就是我的日記。我的旅程的紀錄。我跟這幾個地方其實就是這樣的關係。」

關於青春

編:
「老師在十七歲即寫下了《春在綠蕪中》這樣出色的作品,讀著書中的《細說》、《可憐身是影中人》和《水遠山長愁煞人》,很容易讓人回憶起十幾二十歲時的青春歲月;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青春,老師用文字記下了那一切,現代的孩子們則很有可能是依賴博客或是網路相簿留下那一切。關於青春和回憶,老師如何看待呢?」

曉陽老師:
「我覺得每一代都有自己的紀錄方式,如果那個方式能讓他記憶的話,不管你是用相片,用文字或是用 BLOG,你自己方便,又想記。我自己是很懶惰。我其實是很喜歡攝影的,用攝像機去拍。有時我想我要是有相片就容易多了,我形容起來就容易多了;光用想像是很難去說。因為我們那時候沒像現在,動不動就拿手機出來拍。所以我跟天心的交往,也就這幾張相片。當然照相有可能會照太多,其實可能都沒有用,只有一兩張是值得保留的。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紀錄的方式,保留記憶的方法有很多種,像古早以前就是用文字,文字就是他們的照片。」

編:
「老師現在還拍照嗎?」

曉陽老師:
「(笑)會啊,就跟家人去玩還是會拍啊!就很普通,比方在哪邊有個牌子,我爸爸站在那邊我就幫他拍一張,就像大家都會到每個名勝地區拍照,有個到此一遊的留念,將來看見就會:『啊,我們去過這兒!』將來我們看見就會回想到當時的情境和風景。那是輔助記憶的東西。」

關於書寫(或寫書或創作)

編:
「老師與鍾玲玲老師的對談中有這樣一句:『十年過去,終於明白,單是苦苦思索是不成的。因為對從事寫作的人來講,總是要提起筆來思考的。所以,要持續不斷地寫。要是我看來不再一樣,不是我改變了我的寫作,而是我的寫作改變了我。』請問為什麼是書寫改變了創作者呢? 」

曉陽老師:
「嗯…我想準確一點的說法,是會發現自己一些平常沒發現的事情,關於自己的。寫到某些地方有時就會發現:『啊,原來我這麼想過!』」(靜了一會。)

「寫作改變的其實是生活的模式,對我而言是這樣的。寫作讓我發現自己在什麼狀況底下。我覺得那是是一個工具;就像一個人能用工具做不同事情。有沒有回答到妳的問題?」(老師低下頭覆誦了一次,耐心地再為遲鈍的我解說下去。)

「我在這個地方(指對談中的那一段)說的是寫作跟整個出版跟讀者…一些事情是連在一起的,並不光是在家寫個東西出來那個事情。是這些事情塑造了我的生活方式。」
編:
「我在讀老師的作品時有一種感覺,老師似乎將寫作當成是自己的天命,就是那種非常非常重要的事…」

曉陽老師:
「喔;這三年過來,現在我想應該把這話淡化一點點,覺得要把它當做一個我比較適合做的事,比較能夠發揮;比方我也試過教書,可是好像沒有辦法發揮到;有的人就比較適合。」

編:
「老師對於年輕的創作者有什麼建議嗎?」

曉陽老師:
「其實很難說講一個建議大家都合用。如果是真的想認真當一個事情來做,我想也許是趁早去累積一些東西吧。不管那是什麼樣的東西…」(靜了一會)

「嗯,因為我避免說要用功一點,因為我自己的經驗,你難免遇到難關,如果你喜歡一個東西,你就還是做嘛。也許可能會停過,就像我這樣;但我覺得每個人遇到了那個情況,哪怕是很年輕的,他就是能夠應付,也不用我多說什麼。」

「我現在也好難說要他們該看些什麼東西。有一些人自己能夠寫出東西,有人喜歡看,作品能和讀者建立關係…;我的建議是做好你自己;好好寫一些東西,能夠過得了自己那一關,這是最起碼的。」

「我現在想起來我剛寫作時沒想那麼多,就拿自己的文章去雜誌社,去參加徵文比賽,就自己一頭熱。就趁早吧!趁早的意思是說,就在你還不知道要害怕的時候就去做,當你知道害怕的時候,你就會想得很多。」

「總會有遇到一次又一次的困境;也不一定是文學,是廣泛的寫作,不一定是說就是要做這一行;比方馬世芳吧,他是不是最近才寫的?(心愉經理 補充:「馬芳寫得少,他之前也有寫,但作品量不多。」)他的東西也好看。我想就是認定自己想怎麼走。這已經溢出了寫作的範圍,這是抉擇的問題。」

分享

編:
「老師願意分享給誠品讀者們一小段話嗎?」

曉陽老師:
「我想引用大江健三郎《如何創作小說家如我》的一句:『我透過那微微顫動的柿子樹葉發現了包圍著山谷的整個森林。』仔細觀察,這是我想說的。」

訪談中老師總是不厭其煩地問著我:「我這樣說有回答到妳的問題嗎?」,倒是自己的緊張導致語無倫次壞了事,連話都說不好一句,老師少不得花了功夫為我緩頰。

感謝新經典文化葉美瑤總編、梁心愉經理與詹修蘋小姐大力幫忙!此份稿件若有任何疏漏之處,責任在我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selinalia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